由於被北京知識產權局認定手機產品侵犯深圳市佰利營銷服務公司的外觀設計專利，Apple近日被責令停止銷售iPhone 6和iPhone 6 Plus兩款機型。不服該決定的Apple公司上週向北京知識產權法院提起了行政訴訟，要求法院依法撤銷被訴決定，同時宣告被控侵權產品iPhone 6、iPhone 6 Plus兩款手機未落入涉案專利權的保護範圍。

　　深圳佰利是一家怎樣的公司？北京知產局為何在裁定中認定Apple侵權？本案原告代理律師北京維詩律所合夥人楊安進律師昨日接受了南都記者獨家採訪。楊安進律師向記者表示，希望媒體能幫權利人呼籲：由於知識產權糾紛的專業性和程式複雜性，公司維權很睏難，時間成本根本耗不起。

　　行政裁定等了一年半

　　雖然楊安進律師告訴南都記者，“我們只是把它當成一個普通案件，受專利權人委託，就侵權提出行政處理請求，並沒有覺得有特別的含義”。這個案子依然給Apple公司帶來不小挑戰，在華捲入專利糾紛的消息上週五爆出後，Apple當日股價在美股交易中下跌2.28%。

　　南都記者獲悉，北京市知識產權局是2016年5月10日作出“京知執字(2016)854-16號”《專利侵權糾紛處理決定書》。北京市知識產權局認為，經過比對，被控侵權產品與涉案專利雖存在一系列的差別，但均屬於一般消費者難以注意到的微小差異，故應當認定被控侵權產品與涉案專利無顯著區別，落入涉案專利的保護範圍。據此，該局責令Apple公司停止銷售、中複公司停止許諾銷售和銷售被控侵權產品。

　　此案還得回溯到兩年前。

　　2014年1月13日，佰利相關手機產品提出外觀設計專利申請，授權公告日為2014年7月9日。

　　2014年9月，Apple發佈iPhone 6和iPhone 6 Plus。當時就有網友說，Apple手機與一款名為“100+”的手機十分相似。“100+”正是佰利公司的產品。南都記者從微博認證號“百加手機”上看到，楊安進律師曾代表佰利公司向Apple公司發出律師函，指出iPhone6有潛在專利風險―――當時是2014年9月2日，iPhone6尚未正式發售。對於那次交流，楊律師回憶道，當時的溝通並沒有實質性舉措，Apple只是簡單否認侵權。等了兩三個月後，佰利公司於2014年底向北京知產局提出行政處理的請求。

　　北京知產局認定iPhone 6和iPhone 6 Plus確實有侵權。但在廣大網友眼中，iPhone 6和“100+”手機其實沒那麼相似。知乎網友“周卓”感慨，“對比看了兩個機器的圖，完全沒看出哪點像了啊！”還有網友開玩笑稱，“現在智能手機都和美女一樣，離遠了你真分不清楚。”

　　對於這一疑問，楊安進律師向南都記者介紹，外觀專利的侵權判斷是專業性很強的事情，專業人員不僅熟悉專利法知識，對行業也有所瞭解。就此案而言，雙方律師對智能手機外觀發展的經曆、區別和設計潮流都進行了調查，雙方舉證，把信息彙總到合議組。在此過程中，Apple公司、佰利公司都各自舉證、彼此充分辯論。雙方是對等的，提供證據，發表觀點，相互反駁，舉反證。一般消費者不具備專業知識，對智能手機外觀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往往缺乏系統認識，所以跟專業人士的結論不一樣，這也正常。

　　還有網友質疑，“百加手機”去年5月業已停產，還在起訴Apple公司，“都是套路”。楊安進律師表示，專利跟手機產品並沒有直接關係。我們現在起訴的是專利侵權，從這個角度出發，不需要考慮關聯產品的狀況，是否生產銷售，並不重要。

　　陷入困境的佰利公司

　　楊安進在接受南都記者專訪時很有感慨，對於佰利這樣的創業公司，風險很大。他向記者介紹，“2014年，佰利公司還經營得好好的，但到了2015年，就陷入了困境……”

　　深圳手機業內人士對佰利、百分之百及其創始人徐國祥都有所瞭解。南都記者檢索發現，深圳市佰利營銷服務有限公司註冊於2012年6月，主營數碼通訊產品，電子產品的技術開發，手機的技術開發與銷售。這說明佰利並非如今美國盛行的“專利流氓”―――沒有實體業務、主要通過積極發動專利侵權訴訟而生存的公司。然而，佰利公司在2015年的資產狀況信息顯示，當年的資產總額為28.76萬元，全年營業總收入為0元，利潤為-45.01萬元，公司負債總額為662.55萬元。

　　佰利公司的母公司深圳百分之百數碼科技有限公司情況也不樂觀。百分之百由徐國祥在2006年10月創立，2015年的資產總額為7121.11萬元，負債總額為8019.83萬元。深圳信用網搜索結果顯示，百分之百公司股權遭到法院凍結，其中徐國祥持有的部分股權曾質押給中信銀行深圳分行、中國銀行深圳羅湖分行。此外，百分之百公司還面臨多起追討勞動報酬的勞務訴訟。

　　公開資料顯示，徐國祥在1995年加入華為公司，1998年負責組建華為數據通訊產品部，擔任總監兼總工程師；2002年，徐國祥加入宇龍酷派公司，任副總裁兼首任手機事業部總經理；2004年受邀再度加入華為公司，任華為終端公司全球營銷總監；2006年10月，徐國祥創建深圳市百分之百數碼科技有限公司。

　　業內人士透露，徐國祥已久不露面。他的個人認證微博停留在2012年8月14日再無更新；而他此前接受媒體採訪還是在去年3月，當時他透露百分之百正在進行的新一輪融資處於比較關鍵的階段。

　　南都記者試圖通過公司註冊信息上所留的聯絡方式聯繫佰利公司和百分之百公司，未能聯繫上。

　　聯想起當年Apple公司在iPad商標案中敗訴給深圳唯冠公司，隨後用6000萬美元達成和解。外界猜測，佰利和百分百公司可能寄望從Apple公司拿到巨額賠償或和解費，擺脫困境。

　　暫不便透露索賠訴求

　　北京市潤明律師事務所律師、專利代理人韓羽楓律師曾在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專利合議庭擔任法官。據他介紹，Apple提出行政訴訟後，“正常看，一二審案件最後耗時兩年也是正常的。最終法院認定知識產權局所做決定無誤的情況下，可以申請法院強製執行”。

　　楊安進也表示，接下來的訴訟可能還需要一兩年時間。楊安進是國內知名的知識產權律師，曾任國家知識產權戰略製定工作領導小組評審專家，2013年被評為北京“十佳知識產權律師”。他感慨，如今小公司在知識產權領域維權成本太高，時間實在耗不起，“就此案來說，從提起行政仲裁到最後結案，前後三四年時間，維權太難了，希望媒體能就此多進行呼籲”。

　　如今市場上AppleiPhone 6和iPhone 6 Plus正常售賣。根據我國《專利行政執法辦法》第44條規定：“管理專利工作的部門作出認定專利侵權行為成立並責令侵權人立即停止侵權行為的處理決定後，被請求人向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的，在訴訟期間不停止決定的執行。”也就是說，按照法律規定，即使Apple已經向北京知識產權法院起訴，但執行北京市知識產權局的決定仍是其法定義務。

　　前知產法官韓羽楓律師在接受南都記者採訪時也表示，iPhone6手機是否就此告別中國市場取決於Apple公司。如果Apple公司自行履行知產局做出的行政行為所施加的義務，就此告別中國市場；如果Apple公司認為自己不侵權，願意承擔相應的法律風險，繼續進行製造、銷售，則不會就此告別中國市場。而如果終審依然認定有侵權，佰利在向Apple公司主張賠償損失時，銷售額和賠償額將直接相關。

　　至於賠償額度，韓律師表示，會依照營業額按照一定比例計算。“這個比例不定，因為各種類型的案件中專利在裡面所占的比例應該是不同的”。

　　在被問及佰利公司是否提出經濟上的索賠訴求時，楊安進律師採訪時表示，在這方面，還沒有可以披露的信息。因為目前只進行到行政投訴階段，只定性不賠償。在進入司法程式後，佰利是否會有進一步舉措，目前不便說。